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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如果在外面累了,就回家来”,母亲的一声召唤,蔓延过地下铁拥挤的车厢,停驻在都市匆乱的脚步,在异乡的街头抹去游子思乡的泪痕。
那个故乡,一直萦绕在梦里,在午夜惊醒的霓虹灯下,呢喃轻语。
我回来了,守着老屋前烟波晕染的水潭,听着东嶽庙的晨钟暮鼓,在露珠沾满青草的田间,凝望母亲劳碌的身影。
这是我的故土,这里有我想要的生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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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这并非我的故事,是一个江南女子的故事。
她坐在自家的院子里为我煮茶,水潭里收网的渔船,嘎嘎欢笑的水鸭子,毒药一般蛊惑着我,勾起对故乡的思念。
又不禁令我想起久远的往事,一个女孩对我说,“我要的生活很简单,守着你,一碗粥一碟小菜,我愿意陪伴你一辈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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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里是昆山姜里,以前从未听说。
这个有故事的女子,偶然闯进我的微信朋友圈,她说她住在太极水村。
于是脑子里不自觉地浮现一片江湖,一个身着白衣手持寒光宝剑的侠女。
由此向往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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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我寻寻觅觅来到这个地方,实话说我是失望的。
站在村口,望着整洁的道路和刚刚栽种的苗木,一排排刷新后的房子,令我想起“新农村建设”几个字。
我是抗拒这样的农村的,这让我无所适从,就像裹着裘皮貂毛大衣在地里施肥的村妇,滑稽的令人作呕。
只是出于礼节,既来了,进去打声招呼,心里却提醒自己快快找个借口逃离。
但很快,我就要笑话自己的急性子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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穿过一条小巷,一波碧潭猝不及防地闯入眼帘,脑子里瞬间空白,天地玄黄恍如游园惊梦。
惊醒过来,瞥见边上一座宅院里的女子轻笑着看我。
“应老师,你到底来了!”
从未谋面的女子,站在屋前的台阶,手里整理着一束干花。
虽不是我梦境里的女侠,却似久别重逢的老友,于是相信了宝玉见到林妹妹时说,“这个妹妹我见过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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姜里八号,是这个叫做顾煜柳的女子,放弃在上海滩稳定生活换取的“现世安宁”。
这是一栋农家的二层楼房,被她改造成了民宿,她说,“我就这样守着几间房,看着屋前的水潭,和客人聊聊天,满足得一塌糊涂。”
她执意要带我在村里走走,因为担心我“一不小心就会迷路,绕在里面走不出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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姜里村一半以上是水面,水中有村落,村里有水,水中还有岛,一潭水分成两半,从空中鸟瞰,形似太极八卦。
村里道路众多,蜿蜒崎岖,若是胡乱走路,走着走着就到了水边,折返出去再寻路走,紧赶慢赶脚底板起了泡,最后你发现,自己又站在了水边,无路可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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村子的另一头有座东嶽庙,始建于宋代,屡建屡毁、屡毁屡建,生于斯长于斯的村民,几乎每一代都有自发掏钱集资建庙的经历。
说是庙,里面住的却是道士,每天早晚都能听到庙里的钟鼓声。
庙的对岸就是中心岛,其与陆地的连接,以前靠船渡,后来建了桥,渡口便废弃了。
据说是苏州最后一个消失的渡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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姜里古桥众多,最有名的当属风铃桥。
风铃桥原名福安桥,哪年建的谁也说不清,却是妙趣横生,不管是老鼠、牛羊或是行人过桥,桥面都会发出不同的声响,似若琴瑟弹奏。
只可惜,原来的桥已经坍塌,后来新建的桥再不复往日的有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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顾煜柳是个有趣的女子,比我小的多,偏生举止形态令人心定,于是唤作“顾姐”。
当天刚好有客人喝醉了酒,在院子里坐着说胡话,对谁的搭腔都充满了挑衅。
顾姐沏了茶给他,好脾气地应和他的胡话,却也怪,那客人只对顾姐好言好语,似被施了魔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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顾姐的母亲在灶房间忙碌,灶堂红红火火,不时添把柴,又要起身去查看锅里的菜。
老人很少话语,遇到客人搭话,笑眯眯的,脸上的皱纹布满了慈祥。
当晚的菜有萝卜炖咸肉、土鸡汤、炒青菜和咸鱼,都是地里长的、院后竹林里跑的和潭水里游的新鲜食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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客人只有四位,独独我是要饮酒的,顾姐开了瓶台湾客人送的金门高粱酒。
生怕下饭菜口味咸了,又去灶房嘱咐母亲炒了盆花生米来。
用餐时间,老人独自端着碗,米饭上盖了些菜,坐在灶房吃,就是不肯上桌。
邀请了几次,老人象征性地挨着桌边坐下,却不肯夹桌上的菜。
这是老人的谦卑。年少时跟祖父母生活,家里来了客人,祖母也是不肯上桌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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收了碗,我去灶房洗碗。顾姐却来撵我,说我洗的碗不干净。
这让我想起年老后对我好脾气的母亲,她总不让我的手沾水,也是借口我洗不干净,男人不懂干家务。
于是乖乖坐到茶桌上,依照顾姐的指令,自己泡茶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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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暗的很快,村子里安静的只有风声和水浪拍岸的动静。
听着顾姐讲故事。
没有一个人的心里只有纯粹的快乐,这冬夜的微醺,难免让人撕下面具。
有些伤感从心底放出来。
晕黄的灯光打在顾姐的脸上,说到无奈处,她看着我轻笑一下,又微微摇摇头。
那些往事就这样消散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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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躺在松软的床上,开启了阳台的布帘,扭头就能望见暗夜里深邃的水面。
偶有几盏渔火映照,我想着心事,想着想着,眼皮逐渐沉重。
在梦里,我遇见了许多暌违已久的人。
他们在另一个世界安详地生活,然后听见他们一个个上来对我说,“好好的,累了就回家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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